第二十四章-《杜氏有巧女(完结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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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王氏却笑道:“那日我也亲眼见了方家姑娘说笑,爽朗大气,并不斤斤计较,又与瑕儿一见如故,依我说,倒比好些个秀才家的姑娘更好相处呢!”

    他们这条街头上就有一户秀才,生了个女儿跟杜瑕差不多年纪,长得并不如何好,也没什么手艺,可却傲慢的很,轻易不肯与人打招呼。之前王氏劝杜瑕穿鲜亮衣服时,说的那个“狗尾巴草似的”,就是她。

    杜文也安慰道:“爹却不必如此谨慎太过,娘说的有理,为富的未必不仁,穷的却也未必都仗义。我听说方家前些年遇到荒灾,还会主动开粥棚,着实做了不少好事,几个爷们儿在外也十分有礼,从不仗势欺人,风评不差。”

    杜河这才略放心了些,只是难免又唠叨几句,反复叮嘱女儿不必太过忍气吞声,大不了一拍两散云云。

    杜瑕被他逗笑了,杜文也乐道:“爹也太操心了些,远的不说,牧清寒牧兄家却是省府中有名的富户,便是京城也有他家几处产业,方家却又没法子跟他家比了,他也自幼习武,为人却如何?”

    杜河立即想起来牧清寒每每彬彬有礼的模样,登时无言以对,也笑了。

    接下来几日,杜瑕也开始准备送给方媛的礼物。

    倒不是把自己看得多重,只是对方既然说了要请自己过去玩,就得预备下。若是不用去也就罢了,万一真的叫去,总不能空着手吧?

    她略一琢磨,用羊毛戳了一套四个玩偶挂坠,分别是狗儿滚球、猫儿按花、狐狸摆尾,还有一只黄绒绒肉嘟嘟的小鸡仔,都是圆滚滚的,可爱至极。

    谁还没有个少女心怎得?是个人都会被这些毛茸茸的萌态小玩意儿融化,更别提一个明显热爱小动物的小姑娘,不然上回也不会对自己挂的小兔子爱不释手。

    挂坠还没彻底弄齐整,方媛的帖子就来了,约她三日后去方家玩。还说当日会有其他两位姑娘一起,都是说得来的,并不必拘束。

    杜瑕自然不会拘束,死过一次的人了,还有什么好怕的,就赶紧又比照给方媛的礼物再补上两份。不过眼下她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:话本。

    过去一年她光忙着糊口了,竟又将本职工作靠了后,她可是个漫画师啊!

    没偷偷看过闲书的学生时代是不完整的!

    她原本也十分看不惯时下种马风格的话本小说,却不曾想也有这么一批以方媛为代表的先进叛逆分子……

    想到这里,杜瑕便兴奋万分,连夜整理出一则小故事,第二天又仔细配了图,然后再花一整天精心修改,成了!

    只是如何推广呢?

    她把眼珠转了转,等杜文放学回来便忙拉着他说悄悄话,问:“哥哥,你知道若是想刻话本贩卖,该如何操作么?”

    杜文登时大吃一惊,看着她的样子仿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。

    他先猛地朝四周看看,见爹还没回来,娘也没发觉,这才微微松了口气,又拉着妹妹去角落里说,语气十分紧张:“你从哪里弄的话本?谁给你看的话本?!”

    说完却又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,连连跺脚,捶胸顿足道:“是了,你时常去书肆,怕是就在那里看到的,这可如何是好!”

    话本都是野路子,哪里有什么好的?全都是些浑人编出来糊弄钱的,多得是才子佳人的鬼话,动不动就私定终身。碰到更不好的,还有许多荤话、淫/诗、艳词……好些个十几二十几岁的大人看了都把持不住,更何况妹妹这小小孩儿?

    想到这里,杜文真是肝胆俱裂,两眼发黑,只觉得天都要塌了。

    他一时恨自己没出息,一时又恨书肆混账,一时又恨写话本的该杀,最后简直要撞墙。

    真是急昏了头,杜文只抓住了话本这个要命的词,却把杜瑕问的“自己想刻卖”这个重点抛在一边,转眼就涨红了脸,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杜瑕被他的样子弄得一愣一愣的,过会儿才噗嗤一笑,又斜着眼睛打趣道:“想来哥哥也是看过了的?”

    杜文一僵,随即又着急起来,只抓着她的手,掏心掏肺的说道:“好妹妹,你且听我一句劝,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哪怕你要绝世孤本呢,有生之年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了来,可话本什么的,着实不是好东西,沾不得呀!”

    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,万一若真被话本带坏了心性,想不开的看上什么三心二意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混账小子,怕是一家人死的心都有。

    杜瑕却是笑疯了,抱着肚子在炕上打滚,眼泪哗哗的流,一会儿工夫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,倒把隔壁做针线的王氏吓了一大跳,跑着过来看究竟。

    等王氏摇头走了,杜瑕才慢慢止住,对一脸茫然的杜文道:“哥哥也忒的小看人了,那些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我岂能不知?谁稀罕看那个!”

    杜文眨眨眼,半信半疑:“那?”

    杜瑕又笑了一阵,这才擦擦脸,清清嗓子道:“放心好了,我才不稀罕那个呢,绝对不会看的。”

    杜文长长的吐了口气,干脆一屁股蹲在地上,一脸劫后余生的指着她笑道:“你呀你,合着你这是没事儿吓唬人玩儿呢。”

    杜瑕咬着嘴唇看他,只把他看的浑身发毛,干巴巴道:“好妹妹,到底是有什么缘故,你且直说了吧!”

    杜瑕这才做贼似的将自己的原创话本塞给他看,道:“我想找人刻了这个来卖。”

    因为她是漫画师,所以这话本也是以线条简单的图画为主,每张只有几百个简单的小字做详细解释,或作背景介绍,或给几位画中人物做对话,就算是不识字的人看了,连猜带蒙也能知道讲的个什么事。

    一来时间紧迫,二来她不确定是否有市场,故而这回的话本图画都很简单。可饶是这寥寥几笔,也勾画的十分生动传神,又会突出重点,只把人物角色的特点都把握住了。

    杜文一副梦游的模样,大略翻完之后干脆就成了遭雷劈一般,呆呆看着杜瑕,老半天张口说不了一个字。

    “这是,你做的?”

    杜瑕眨巴眼,点头,笑眯眯道:“哥哥,我做的却好不好?方家姐姐也不喜欢如今的话本子,必然喜欢这样的,回头印出来,我先送与她几本。”

    杜文:“……”

    妹妹这是怎么了!

    看了那话本的直接结果就是,次日杜文在课堂上连连走神,牧清寒多次提醒都不管用,最后肖秀才都看不下去,问他是否身体抱恙。

    这会儿杜文的表情还是呆滞的,导致起身回答时都显得精神恍惚,也有些答非所问,肖秀才和牧清寒越发担忧。

    到了午间吃饭,牧清寒要送他去医馆,杜文死活不去,最后竟在晚间下学后拖着他回了自家,又鬼鬼祟祟的从杜瑕那里求了那要命的新式话本子一同观看。

    于是第二天二人便一同发懵。

    两名得意门生竟都这般游魂也似,肖秀才十分头痛,又问不出缘由,索性直接撵了二人回家休养,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他们先去医馆瞧瞧。

    杜瑕画的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呢?

    开头也十分俗套,就是个穷酸书生进京赶考,可巧路上碰见下大雨,于是他俗套的去郊区似乎是拔地而起的亭子里避雨,然后俗套的遇上了一位不知怎么会在这里的大家闺秀,接着俗套的被看上。

    两人眉来眼去便私定终身,姑娘又领着他家去做客,姑娘的爹,某员外也认定书生是人中龙凤,许下口头婚约,又资助他大笔银两。

    后来书生竟一举夺了状元,可了不得,宰相家的千金、圣人家的金枝玉叶竟也都拼命想嫁……

    按照一般话本的套路,三位姑娘势必要恩爱纠葛一番,然后纷纷表示要成全对方,最后三女共侍一夫,其乐融融什么的,但杜瑕偏不!

    写到这里她就画风一转,讲之前那位避雨姑娘竟跟着爹后脚进京寻夫,哪知刚落脚就听说新科状元是自家未婚夫婿,这爷俩还没来得及高兴,便又听说圣上已经有意点他为驸马!

    姑娘登时要被气昏,某员外一家也怒火上涌,缓过神来之后竟去告御状,同时婚约作废。

    圣人得知后果然也盛怒,当即决定革去状元的功名,永世不得科举。

    “此乃欺君大罪,合该处死,念在你家中尚有老母要奉养,且饶了你这条狗命,滚回原籍,此后永世不得入京!”

    稍后原新科状元便被打了几十板子丢到大街上,不多时公主闻讯赶到,不等他求情便抬手狠狠抽了他几鞭子,指着鼻子骂道:

    “什么阿物,真当自己是宝了不成?分明已有婚约在身还四处招摇撞骗,装的活像个人,欺世盗名的狗东西,令人作呕,还不速速离去!”

    原本洋洋得意的状元郎瞬间跌至尘埃,各处店家也不敢收留他,民间更对他十分唾弃,他羞愤难当,连夜拖着病体离京。

    只是书生没了钱财,又没了功名,还有伤在身,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不等回家便客死异乡,他老母却被后来得到消息的族人赡养终老。

    再后来,那位大家闺秀、宰相千金都寻了门当户对的大家公子成亲,公主也点了一品大员的儿子为驸马,众人皆一生恩爱,幸福美满,儿孙满堂。

    不怪杜文和牧清寒看后纷纷灵魂出窍,就是杜瑕自己每回看了也觉得无比痛快,只想仰天大笑。

    两个少年郎却是面面相觑,俱都觉得十分棘手。

    牧清寒干咳几声,清清嗓子,眼神飘忽道:“妹妹这个,文采从来就这般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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